《反擊》60期
反擊專題
我未噤聲：童年性侵倖存者的求助經驗及服務改善建議
「風雨蘭」去年發表了一份研究報告，深入分析2000年至2018年間中心接獲的求助個案記錄。該研究發現，兒童性侵害的問題尤為嚴重。該項報告指出，事發時年齡低於16歲的性暴力倖存者平均延遲約13.2年才向「風雨蘭」求助，延遲求助的時間較成年的性暴力倖存者長逾十倍，情況令人關注。有見及此，「風雨蘭」開展一項研究計劃，探討兒少性侵倖存者在揭露事件(Disclosure) 及對外求助(Help-Seeking)的整個過程中所經歷的困難及挑戰。
研究邀請了16位兒少性侵的成年倖存者進行深入訪談，回顧她們的童年經歷。訪談結果發現，倖存者在兒少時的處境固然艱難，但即使在成年以後，處理性侵創傷的過程仍然充滿掙扎，迎來不同程度的挫折與障礙。
兒少時揭露性侵事件的經驗
在整個童年期間，有約三份一的受訪者表示自己從未向任何人提及過自己的性侵經歷，而阻礙她們將事件揭露的原因包括：不懂得界定性暴力、缺乏合適的聆聽者、擔心披露後會帶來負面後果等。值得注意的是，有超過三份二的受訪者表示曾經向身邊人披露自己的性侵經歷。當中有些受訪者以較間接的方式向對方提示或暗示，有些則以直接訴說的方式將事件坦述。然而，絕大部份的受訪者都沒有得到正面回覆或適切跟進，更有不少個案反映，曾因對方的負面反應而感到受傷，這些負面反應包括忽略、質疑、責怪、以及不懂得如何處理等。
鼓勵兒童在遭遇性侵後盡快向身邊人求援固然重要，然而，聆聽者或陪伴者的回應亦影響深遠。不少受訪者因對方的負面反應而不敢再向他人透露自己的性侵經歷，轉而把秘密埋藏心裡，直至長大以後。不恰當的回覆或反應不但嚴重阻礙兒童得到適切的支援，同時對她們造成更大的傷害。制定適切的策略及措施以提升聆聽者及陪伴者的應對及跟進技巧，將能更有效地為遭受性侵害的兒童提供適切的支援。
成年後講述性侵創傷的經驗
所有受訪者在成年後均曾向身邊的人透露自己兒少時的性侵事件。而且，多位受訪者更不只一次向不同人提及自己的經歷和感受。她們每一次將事件揭露或公開講述，都有不盡相同的動機和意義。例如，部份受訪者在起初僅期望讓伴侶了解自己的過去，發展到後來希望透過與朋友分享，獲得更多認同與支持；有些受訪者原先只是想向親人揭露心中埋藏已久的秘密，繼而轉化成控訴侵犯者的反擊手段，尤其當侵犯者就是其親人；有些受訪者在初期旨在為自己發聲，其後決定透過持續發聲去鼓勵其他性暴力倖存者。
倖存者向他人揭露自己的兒少性侵經歷，是一個複雜且漫長的過程。倖存者每次揭露事件的同時亦在處理性侵創傷的心理變化。隨著相關經驗的累積，倖存者講述事件的表現會漸有不同或漸進佳境，這些微細的差異正反映她們正在療癒性侵帶來的創傷。縱使每一位倖存者的療癒體驗都是獨一無二，且沒有既定軌跡的，但研究反映，倖存者將事件重複披露，對於走出性侵陰霾有不可取替的重要性。
向專業人士求助的經驗
除了向身邊的人透露自己的性侵經歷，不少受訪者亦曾經向不同界別的專業人士求助。撇開向「風雨蘭」求助的經驗，幾乎所有受訪者都曾向其他專業人士或機構尋求不同形式的支援服務，當中主要求助對象包括社工/輔導員、醫護專業人員和執法人員等。然而，並非每一次的求助都能有效地協助她們紓解當刻的困境，更偶爾帶來不愉快的經歷。根據受訪者對求助經驗的評比，在眾多影響因素之中，專業人士的支持與鼓勵對於受訪者的求助經驗起著關鍵作用。
受訪者向專業人士求助的過程亦充滿顛簸，相關的受助經驗好壞參半。是次研究報告肯定專業人士或機構對於促進倖存者跨過性侵經歷尤為重要，不過，不容忽視的是服務過程中的不當處理或會令倖存者受到二度創傷。因此，為了更有效地協助倖存者處理創傷，必須持續檢視現行的支援服務，並且就有關的流弊作出適切的改善跟進。
結論與建議
總括是次研究結果與發現，不論是揭露事件或是對外求助，這些決定對於童年性侵的倖存者來說都極困難。倖存者不但在童年時面對種種局限與束縛，即使是成年以後，面對性侵經歷的創傷仍然充滿掙扎和矛盾。由個人背景至人際關係、由制度框架至文化規範，各種因素皆令倖存者難以作出求助決定。更值得注意的是，即使倖存者鼓起勇氣將事件向外披露或求助，結果卻往往未如理想。當中的不愉快經歷，反為倖存者帶來更多的傷害，令她們經歷二次創傷。針對倖存者處理性侵創傷時的複雜處境和各種阻礙，是次研究報告提出幾點改善建議予有關的政策及措施，當中包括，加強推廣兒童及青少年的性教育、開拓針對家長及兒童照顧者的預防教育培訓課程、改善現行的倖存者支援服務等等。是次的研究報告將會於稍後上載至協會的網站，公眾如有意參閱研究報告的詳細內文，可持續關注本會網頁的動向。
在此僅對所有參與研究的受訪者表達衷心感激。
研究報告已上載至協會網頁，歡迎瀏覽。
感言 ∙ 敢言
港鐵性暴力情況嚴重 缺乏求助資訊及保障措施
本會轄下「性別友善環境小組」（小組）以網上問卷收集公眾在過去三年內於港鐵範圍曾經歷或目睹性暴力的情況。問卷收集了419個有效回應，協會於2020年9月26日發佈調查報告。
調查報告摘要
逾七成人（300位）表示曾在港鐵範圍內遭遇到性暴力；約四成受訪者（166位）表示曾目睹他人在港鐵範圍內遭遇不同形式的性暴力。然而，只有3位（1%）曾遭遇性暴力的受訪者表示「有港鐵職員協助」；在其餘沒有尋求職員協助的受訪者中，分別超過四成表示「覺得職員協助作用不大」及「看不到附近有職員」。只有6位（3.6%）曾目睹他人遇到性暴力的受訪者事後選擇「通知車站職員」。餘下160位受訪者「沒有通知職員協助」的主要原因是「看不到附近有職員」及「覺得職員協助作用不大」(60位）。
在受訪者對港鐵的評價中，93.6%受訪者認為港鐵很缺乏保障乘客免受性暴力事件滋擾的措施或指引，而超過七成受訪者認為港鐵在保障乘客免受性暴力事件滋擾負有很大責任。就港鐵改善處理性暴力的建議選項中，超過七成受訪者選取「令乘客更容易獲得求助資訊」、「加強停止性暴力的宣傳」及「為職員提供處理指引及培訓」。
針對以上結果，小組向港鐵提出以下改善建議：
增加求助資訊及相關措施
MTR Mobile App 的自動回應系統未能辨識性暴力之相關字眼（非禮、偷拍、性騷擾），建議改良系統，如詢問當事人身處的位置及調配職員即時介入，協助乘客處理性暴力事件。
加強「性暴力零容忍」相關資訊的宣傳及鼓勵旁觀者出手支援
社會對性的羞恥感，使性暴力受害者難於主動向他人求助，故鼓勵旁觀者相助可令犯罪者更忌憚於犯法行為，有助減少罪案。港鐵應考慮以「旁觀者出手相助」作為宣傳重點。
增加職員培訓及公開相關指引
建議港鐵加強培訓以提升職員處理乘客遇到性暴力事件的能力，內容包括前線員工的處理手法及體恤當事人的感受等。協會期望港鐵能公開其處理性暴力事件的應變指引，讓大眾了解其應變措施及檢視有關指引的有效性。
小組過去兩年來向港鐵提出多項有關性別友善措施的建議，惟未獲正面回應，盼望港鐵能考慮以上建議，盡公共企業保障市民的社會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