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玩笑不好笑 － 回應商台節目針對性暴力受害人的調侃行為

近日有傳媒報導「A／B號房性暴力事件」，指加害者利用恫嚇、勒索、脅迫等手段，性侵逾百位男性，威迫利誘受害人參與不同形式的性行為，同時將犯案過程進行影像記錄，以此再進一步迫使他就範，阻止他向外求援，情況猶如月前鬨動一時、激起眾怒的「韓國N號房事件」，明顯不同的是受害人換成了男性。 

正當社會各界積極地向受害人施以援手、並促請當局盡快將加害者繩之於法，商業電台節目《在晴朗的一天出發》卻以調侃的形式講述有關性暴力事件，不但模仿受害人接受訪問及報道中提及過的情節，期間更配以無間斷的嘲笑聲。  

節目一眾主持以如此低俗的態度、戲謔的方式討論一宗性暴力事件，迅即惹起公眾譁然及指責。事件經過一天時間的醞釀，節目主持人及商台終向一眾受害人及公眾致歉。廣播頻譜作為公共資產，營運者該負起應有的社會責任，充分利用其平台以保障弱勢者／受害人發聲的權利，電台沒有充分擔當相關角色實在難以令人接受。協會認為商業電台應該全面及深入地審視相關的節目指引及機構文化，才是最低限度且應有的跟進。 

被社會隱藏的性暴力受害人群體 

協會多年以來一直集中支援女性遭受性暴力的問題，同時亦關注涉及其他不同性／別的人士遭受性暴力的情況，當中包括男性。根據外國一項調查估算，每33位男性當中，就有1位曾經遭受性暴力對待¹。至於華人社區，以台灣為例，由官方公佈的性侵個案通報數字顯示，男性受害人佔整體受害人的比例為15%，大約每6位受害人當中便有1位是男性² 。回顧本地的現況，根據社會福利署發佈的新呈報性暴力個案數字，2019年接獲的一千多個性暴力個案當中，亦有3%的受害人是男性³ 。這些數字均直接指出，男性受害人絕不罕見。 

與此同時，男性性暴力受害人於事發後選擇啞忍而不通報，在世界各地都極為常見。在性暴力的問題上，男性性暴力受害人既需面對性侵事件所帶來的種種傷害，更要面對與其性別身份相關的尊嚴問題。由於社會總是將男性在性別關係上看待成強者的角色，於是受害者這一看似弱勢身份，似乎不能亦不被容許安放到男性身上。結果男性受害人不但要面對社會對於其受害經驗的質疑（例如，「益左你啦，仲投訴」），同時亦需面對所謂軟弱表現的鞭撻與嘲諷（例如，「男人老狗小小野都頂唔住」）。在這雙重困難之下，男性性暴力受害者實在有口難言，更遑論社會對於同性情慾的歧視問題，就如是次「A／B號房」事件當中加害者及受害者均為男性。 

當性暴力受害人成為被嘻笑怒罵的對象時 

對於商台節目主持人所開的「玩笑」，或許，有人會認為批評者是小題大造，或許，有人會認為批評者是道德潔癖。對於這個「玩笑」好不好笑，且不作評論，但在這個「玩笑」的背景底下，有人知道加害者是否被繩之於法而須面對刑責了嗎？有人知道那些天天困擾受害人的視像記錄是否已被永久刪除了嗎？有人知道那些在受害人身上的生理及心理傷害是否被治癒了嗎？有人知道受害人有可能遭受身邊人歧視的恐懼是否又消除了嗎？ 

針對個人的不幸所開的「玩笑」，似乎忘卻了背後種種的不公義：原來加害者仍然逍遙法外而未受任何刑責、原來香港未有任何相應的法律處理影像性暴力問題、原來香港缺乏專注支援男性性暴力受害人的服務、又原來香港缺乏保障性工作者以及性／別小眾的歧視條例。凡此種種制度上的不公義，都是這個「玩笑」背後不易被看見的社會脈絡。面對不公義，又豈能一笑置之。 

因此，每一個「玩笑」，都是鞏固制度不公義的助力。當有人出來舉報加害者，你取笑他；當有人提出影像性暴力的問題，你取笑他；當有人向外界呼救求援，你取笑他；當有人扛著社會歧視挺身而出，你取笑他。開「玩笑」的結果，可想而之，就是再也沒有人敢於為不公義發聲。在一個沒有公義的社會，又那來閒情逸緻來開玩笑。沒有公義，何來輕輕鬆鬆談天說笑？能拿著別人的不幸又或社會的不公義而開懷大笑的人，或許就只有逍遙法外的加害者，以及可以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的幫凶。 

商台為事件向公眾致歉，是基本的責任，但絕不應限於此。協會認為商台應該全面及深入地審視內部的節目指引及機構文化，以性別平等友善的原則，訂定適切的指引，並向不同部門的同事提供能有效提高性別敏感度的培訓工作。與此同時，商台更可利用是次「危機」，負起應有的社會責任，大力推動反性暴力及反歧視的工作，例如《在晴朗的一天出發》在講述有關性暴力事件時可提及不同性／別團體的服務，以助受害人尋找相應的支援。 

在此，協會再度強調，任何性暴力事件的受害人都不需要為事件感到自責，錯不在您。風雨蘭為所有曾經歷性暴力人士（無分性別）提供免費法律諮詢，一切資料絕對保密。 

¹ National Institute of Justice 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Prevalence, Incidence and Consequences of Violence Against Women Survey：https://www.ncjrs.gov/pdffiles1/nij/183781.pdf

² 女人迷Womany. 男性性侵受害者的二十個常見迷思：「你有反應就是很想要」：https://womany.net/read/article/13093

³ 社會福社會福利署. 二零一九年新呈報虐兒、虐待配偶 / 同居情侶及性暴力個案統計數字：https://www.swd.gov.hk/vs/stat/stat_tc/201901-12/Statistics%20on%20CPR%20CISSCBSV%20(Jan-Dec%202019)%20(TC).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