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日報:日常生活的性暴力 親密關係中被強姦 男性遭非禮難以啟齒

2017年,荷李活影壇泛起「#metoo」浪潮,多個知名女星指控影壇大亨Harvey Weinstein性侵犯和性騷擾;同年,時代雜誌年度風雲人物為「打破沉默的人」,而香港運動員呂麗瑤亦在個人社交媒體賬號上,指自己曾經遭受教練非禮;香港、台灣和日本的女性相繼響應「#metoo」浪潮。2020年3月,Harvey Weinstein因「掠奪性性侵犯」罪名,正式被判監禁23年。

在香港,每7個女性,就有1個曾經遭受性暴力。風雨蘭的《個案回溯研究報告2008-2019》,裏面深入研究的3,611宗性暴力受害個案顯示,受害人的平均年齡為24歲,最小的只有1歲,最大的為85歲,反映任何年齡層的女性都有機會經歷性暴力。讓人震撼的是,受害人平均延遲3.8年才會向風雨蘭求助,當中最嚴重的個案更加延遲了58年。

而風雨蘭對於性暴力的定義,有以下的解釋:「性意味 + 不情願 = 性暴力」,意味着「性暴力」的種類不只「強姦」,非禮、言語性騷擾、偷拍和偷窺亦算性暴力。是次訪問找來5位香港男女分享各自經歷過的性暴力,他們沒有即時向關注性暴力的機構求助或報警,甚至在遭受性暴力當刻都未能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日常中我們經常忽略的性暴力,包括親密關係中不情願的性行為和言語性騷擾,都是有待被重視的傷害。

當我們無法馬上意識到是偷窺和非禮 15年前的偷窺

從事傳媒行業的N小姐,在15年前依然是小學生。當年獨自乘搭沒有冷氣的「熱狗」巴士時,坐在下車位旁邊位置,因為位置高一級,惹來一名男中學生不善意的眼光,「他準備下車,然後他突然彎腰,望我的腳下面的位置,那時候我年紀小,完全不知道他在做甚麼。以為他在找東西但找不到就下車。過了一兩年之後回想這件事,才發現當時他在偷窺我裙底。」

最讓她憤怒的不只是自己「蝕底」,還有乘客和巴士司機對事件的忽略,「他不是只看了我裙底一兩秒,而是看了足足一個燈位的時間,如果巴士司機有留意的話,一定會看到這件事。但是當時沒有人出聲,這是讓我難受的位。」事件對她沒有即時影響,因為當時她未能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但她自此沒有再坐過巴士上的那個位置,「直至現在連熱狗巴士都消失了。」如果能夠時光倒流,「我應該會大叫或者用粗口罵他,第一是可以停止他的行為,第二是希望旁邊的人聽到我呼叫,可以幫我。」

當我們以為親密關係不會有性暴力 另一半通過「控制」要你表達「愛」

從事藝術工作的M小姐,初戀時經歷過親密關係中的性暴力,「當時的對象跟我交往一年多之後,我們開始有性接觸。」雙方起初都同意,並沒有暴力情況出現,「但去到甚麼位置我覺得有性暴力呢?就是當我同意可以摸我的身體,我不同意可以插入,但對方選擇插入,就是性暴力的出現了。」她沒有跟朋友、老師或家人求助,因為當時這段關係是「地下情」,原因是另一半和她也是女孩子,同性戀情在她就讀的男女校是禁忌。

當時M小姐一怒之下掌摑對方,但對方卻反過來認為是M小姐「不夠愛」對方,「對方因為覺得大家情侶關係,不明白為甚麼不可以插入。」 對於M小姐來說,這段親密關係的性暴力不止一次,「之後我持續不想跟對方有性接觸,但因為是我第一個伴侶,我甚麼都不懂,我當時年紀很小,依然就讀中學,我誤以為這樣才能表達愛,不想對方因為我拒絕而離開。」對她來說,此段關係並不平等,也讓她日後發展親密關係時感到困難,「我開始思考為甚麼日後我經常感到憤怒、經常敵視另一半,或者對人不信任。一旦投入一段關係,我就會很害怕被對方控制,於是我總是想在精神上支配另一半。」

當我們忽略男性受害人 被餐廳老闆非禮卻沈默不想被質疑是「陰柔」

中學助教Matthew在4年前左右前往澳洲進修,經朋友介紹下,進入了一家華人餐廳工作,「老闆是一個香港人叔叔,有一晚差不多收工的時候,我在廚房洗碗,當晚老闆的心情特別興奮,可能是因為顧客增加、生意變好。他突然間拍打了我的屁股,還捏了一下。」

他跟女性同事分享此事,得知老闆經常對各員工作出肢體接觸,「我在那間餐廳做了一個月都不夠,就沒有再上班了。」 他提起此事感到「尷尬」和「後腦涼涼的」,有時候在社交媒體看到對方的相片,就會憶起當時被非禮的場景,「他的臉對我來說很深刻,他當時笑笑口的表情,讓我感到嘔心。」他對於自己被非禮感到尷尬,另一個原因是因為自己是男性,「可能大部份人都覺得性侵犯只發生在男對女。男生被另一個男生性侵犯都會覺得好尷尬,若果說出這件事,別人就會笑你像個女生,為甚麼你這麼軟弱會讓人這樣對待?所以我沒有跟任何人說。」

當我們將責任推卸在受害人身上 咖啡師希望社會不再「Blame The Victim」

L小姐從事咖啡行業,她剛入行的時候遇上客人強吻,「一名法國客人來買咖啡豆,他到店舖拿貨,我出於禮貌送他到門口;因為他是個法國人,習慣打招呼或者道別時會cheek kiss,去到最後,他真的用嘴唇吻了下來。」

對方很快離開了店舖,回過神來,她感到憤怒並向老闆說出此事,「我有跟當時的老闆說,他的反應完全沒有想去保護我或關心我,而是說我可能給了信號對方、給別人的感覺是可以這樣對待我、或者我跟客人太接近。我完全不同意,即使我在你眼中真的是吸引,也不代表可以非禮我。」

當我們將言語騷擾視為平常 作為攝影師的她卻不想開這樣的「玩笑」

O小姐是自由業攝影師,在20歲參與一個影片項目,片場大約20多人,當時的她只是個「PA仔」,男多女少的情況下,女性成為男性工作人員「開玩笑」和談論、比較的對象,「在片場會聽到他們特別留意幾位女同事,甚至事後在社交媒體上,看到他們圍內的溝通會開名提到女性工作人員的身材和臉蛋。」當時,O小姐被形容為「雖然長得不漂亮,但都有些身材。」 她感到自己被物化。如果再時光倒流經歷一次,她認為自己會有勇氣在社交媒體留言反擊,「請你們不要將我的身材變成茶餘飯後話題,我完全不喜歡你們這樣做。」

O小姐知道,這種回應可能會讓對方覺得自己「不夠好玩,不能開玩笑」,「但我正正想講,女性的身體或別人的身體,並不是讓人開玩笑的題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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